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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霧失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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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霧失 02

賀明漓的動作止在半路。

他已經將襯衣重新穿上, 遮蓋住了一切,可她仍記得剛才自己一眼看到的情形,堪稱是觸目驚心。襯衣穿上後有多完美無瑕, 剛才脫下後就有多滿目瘡痍。

一件深藍色的襯衣遮掩了一切。

她闖入得突然,他的襯衣還沒穿好, 幾粒扣子全是開著的,露出了胸膛。

賀明漓從來沒有這麽直觀地接觸過他的。

她倒是、看到過不少其他人的腹肌,比如一起去泳池的時候。

在他蹙眉看來的時候,她的目光都還沾在不該沾的位置上, 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 眸光一顫。

——她的視線, 剛剛好像有點冒犯。

當他高嶺之花的形象深深地刻在他們的固有認知之中的時候, 就連染指一二, 都像是褻瀆與冒犯。

他是冷調的膚色, 與這件襯衣形成強烈的視覺反差。

怪不得。

她只道, 怪不得他這兩天穿的都是深色的襯衣。雖然更加顯得禁欲,他穿深色也一樣好看, 可是以前明明很少穿。

傅清聿沒想到她會突然進來,眉心緊蹙。將每一粒扣子都扣好後, 方才撩起眼看向她。

賀明漓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背上的傷……”

傷勢太重了,只是一眼, 都叫目光驚懼。

他是怎麽做到受了這麽重的傷還能跟個沒事人一樣如常行動, 楞是沒叫她看出半點異常?

她緩緩咬住了唇。

“這傷是怎麽來的?誰打的?”她的烏睫不受控制地輕顫了下,走過去, 指尖撫上他襯衫最上面的一顆扣子。

被他握住了手腕,很用力。

“我看看——”她態度也強硬。

賀明漓沒想過, 她第一次解他扣子會是在這種時候。

他儼然沒有要給她看傷口的打算,早已將一切嚴嚴實實地收起。而她這便是要自己拆開。

他眉心始終緊蹙。

“看什麽。”傅清聿沒松手,但是賀明漓也不肯,強行將他剛扣好的扣子一一拆掉,將他推得轉過去,想扯下他的襯衣,又突然想到什麽,慢下動作,緩慢地脫下來,擔心撕到傷口。

而剛才一晃而過的那一幕,再次清晰地映於眼前。

賀明漓咬緊了唇,不大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一道道傷口縱橫交錯,毫無規律地在上面交叉分布,可怖又驚心。他整個背部無一處完好。

賀明漓失了聲息。

眼眶不受抑制地泛起了紅,再一眨眼,眼淚已經掉落。

怎麽就能被打成這樣?

可她問他,他卻一字不答。

賀明漓越想越委屈般地,眼淚越掉越快。

若是在別處看見類似的傷口,她一定會避開,不敢去看,可這會兒眼睛卻是眨也不眨,在上面仔細逡巡,仔細看著每一道傷口,似乎是想研究出它們當時是怎麽打出來的姿勢,或是想將它們刻進腦海一般。

這麽重的傷,他怎麽還能跟沒事人一樣的行動?去賀家接她,又跟她跑來跑去。

昨天是不是就已經受傷了?相比之下,她吵的那點架算什麽?不過是難過了一點又算什麽?他就頂著這片傷口在她房間陪她坐了那麽久是嗎?

賀明漓要被這個人氣到。

有幾道傷痕乖乖地凝住了,但是少得可憐,大多還是面目全非,正在出血。

他這麽折騰來折騰去、不好好養傷,果然是要被懲罰的,要在暗地裏受著更重的疼。

他應該也是察覺到了,所以要回屋來處理,哪裏想到會恰巧被她撞見。

她看得越發窒悶難受,可她問的問題他一個也沒吭聲回答。

賀明漓從小到大還沒見過這麽重的傷,更遑論是受過,眼淚還在掉著。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折騰成這樣的。

傅清聿本就是被她強行推著轉過去的。他心中嘆一聲,沒再要她繼續看,轉過身來,竟還想從她手裏拿過那件襯衣。

賀明漓瞪大眼,將衣服抱進懷裏,“你幹什麽?”

他抱著她的衣服不肯還,這副畫面實在有些超出他的想象範疇。可是叫他這樣與她說話,他也不習慣。

不過她好像完全沒有註意到這點。

他的眸光忽然一頓,停留在她還沾著淚痕的面頰上,薄唇微抿。

怎麽還哭了。

喉結輕滾,他心中嘆了一息。

“哭什麽。”

要不是突然叫她撞見,他原先沒打算叫她知道這件事,也沒打算讓她發現這一片傷。

果然是將人嚇到了。

“只是看著可怖些,沒傷到要害處。”他試圖安撫下人。

賀明漓很不可思議:“你還想怎麽傷到要害處?”

他被她堵住了話,一如既往般的,總只有她能嗆上他幾回。

她眼眶還是通紅的,嘟囔著兀自猜測:“你應該不是被桓家蒙了麻袋揍了吧?”

因為他提了取消聯姻的事情,桓家生氣,所以將他揍了一頓。

“賀小姐,”傅清聿聲音一頓,似是有些不可思議,“我和桓家是和平友好地達成的協議。”

“這樣啊……”

桓小姐對他都沒有一點想法嗎?這人其實也還挺好的,長得不錯、會掙錢、性格有點問題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身材也好……嗯,也沒有那麽糟糕?

她眸光閃了閃,指尖無意識地揪住了懷裏的襯衫,將它抱得更緊。儼然是一副“你別想搶”的架勢。

——居然這麽容易容易就達成了協議,沒有一點障礙的嗎?

似乎註意到了她細微的小動作,傅清聿嘴角輕提。

他不緊不慢地繼續道:“而且,都是正經人家,法治社會,你以為我是去和□□談判麽?”

“噢……所以你是被誰打的?”

傅清聿停頓了下,略作遲疑,方才給出答案:“我爸。”

“為什麽?”

問出口後,她很快也聯想到了答案,“還是因為這件事呀?”

雖然不是被桓家揍的,但好像還是因為和桓家聯姻的事情……

她的眸中浮上了點心疼。她就說,這件事哪有那麽容易解決,他還是付出了代價才取消的這個聯姻,而且代價還不小。

可是,傅伯伯下手也太狠了。一道一道的血痕,當時用的力氣得有多大……

她的眼眶又紅了起來。

明明平時她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這麽愛哭過。

他一頓,擡手覆住她的雙眼,阻斷她的視線,不讓她再去看那些傷口。聲音低啞:“別哭了。”

可她還是不大樂意,就是看得很疼。

她吸了吸鼻子,任由他遮著自己的眼睛,懷裏還抱著他的襯衫,她同他說:“那你有藥吧?我給你上藥……”

他沒有應聲。

“傷口在背後,你又上不到。待會動作幅度太大,又牽扯到了傷口。”一遍接一遍地加重,他這傷還想不想好了?是想就這樣下去,讓它變得潰爛嗎?

他沒再執著,“嗯。”

傅清聿松開了蓋住她雙眼的手,去櫃子裏拿藥。隨著他走遠,賀明漓的視線還跟在他身上。一開始註意力全在傷口上,忽然間,她註意到了什麽,眸光輕閃。

唔,他的衣服在她手裏,他是光著的上半身。

她看到了……

比剛才半遮半掩還要清晰,因為這回毫無遮掩。

在他找到藥以後,有了動作時,她的眸光也跟被燙到一般克制規矩地撤回。

仿佛一切沒有發生過。

他趴在床上,任由她給他上藥。

賀明漓輕手輕腳地將藥粉灑上去,控制著量,不敢一次性放太多,她小聲問說:“疼嗎?”

“不會。放心上。”

真的嗎?

賀明漓不信。

一定很疼。

她將每一處傷痕都仔細地上過藥粉。她覺得每一次灑上去的時候對傷口肯定是有刺激性的,也肯定會疼,可他確實也是一點吭聲都沒有。上完以後,她不知還應該做些什麽。想了想,她叮囑說:“傅清聿,你好好養傷吧,不要亂走亂動。”

他不置可否,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你也不早點跟我說,昨天和今天還在那跑來跑去的……”她輕聲嘟囔著。也不知道當時撕扯到傷口的時候他得有多疼。

他還未說什麽,她繼續道:“你好好養傷,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他們現在住在一處,她照顧起他很方便,也能好好照顧他。

而且她是自願的。

他勾了下唇,道:“沒你想的那麽脆弱。”

“哦,但也沒我想的那麽銅墻鐵壁吧?”

他噎了下。自覺理虧,自然無話應答。只是胸腔裏湧的笑意好像更明顯了些。

賀明漓凝著他傷口,剛上完藥,他肯定不能動的,她也在觀察那些藥粉和傷口的融合情況,順便,腦子裏也不知都想到了些什麽。

忽然的,她開口問說:“我們領了證,是不是應該和長輩說一下?”

不錯,她會有這個覺悟,像是大人了,他隨口應著:“嗯。”

“那是不是要去見一下他們?”

“嗯。”可以擇個時間去。

他確實也是有在準備要帶她去一趟傅家。牌已經攤了,斬也斬了,便該奏了。

他在想她是不是在緊張,剛要開口說些什麽,不想,卻聽見她憂心忡忡地說:“傅清聿,那你說,傅伯伯不會把我也打一頓吧?”

傅清聿:“……”

他屬實沒想到她會蹦出這一句。

生生是給氣笑了,“賀明漓,你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

賀明漓覺得自己的擔憂不無道理。

她從他挨揍,聯想到他父親的生氣,再聯想到現在她變成他的妻子,她會不會也跟著挨揍。

可是他笑得也是真的厲害。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極好,連胸腔裏都泛起了震意。

在她愈發不滿下,他終於好心道:“放心吧,他什麽時候揍過你?再怎麽也揍不到你頭上。”

賀明漓將信將疑,勉強放心。

她其實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他們怎麽就領完證了。別說一下子和傅家說的話會嚇到他們,就算是在幾個月前和她說,她也會被嚇到。

冷靜下來想想,也會覺得太沖動了。只不過……唔,好像沒有後悔藥能吃了。一切已成定局。

給他上完藥後,在他這裏待了一會兒,賀明漓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洗漱。

在想到他的傷口的時候,她便下意識蹙眉。

就是有些不解……

她原先以為他處理得很容易,現在才知道原來這麽難辦。

如果他沒有心儀之人的話,那和誰聯這個姻都是一樣的。傅伯伯和封阿姨應該也是這樣想的,才會去促成這段婚事。

可他又為什麽要費這麽大的勁,寧願和父親對抗,挨上這麽一頓打,也要解除和桓家的聯姻。

與她結,和與桓小姐結,有什麽不同嗎?

琉璃般漂亮的眼眸中掠過一道淺淺的疑惑。

有什麽猜測隱隱在胸膛跳動,跳動得飛快。

在收拾東西的時候,那本嶄新的結婚證映入眼簾。

她將其從包裏取出,翻開看著上面的合照。他的面上帶著溫和又淺淡的笑意,和平時的他很不一樣。他們距離很近,她的肩膀與他相碰——這是她從沒想象過的一張合照。

但是很好看。

賀明漓很喜歡這張照片。印象裏,他們好像沒有單獨拍過這麽和諧的照片。

她和溫緹池牧舟他們平時倒不是不拍,上次過年的時候就突發奇想想拍一張。她拉著池牧舟提起他的臉要他笑一下,好不容易拍完和他的一組,準備再去找傅清聿的時候,卻找不見人了。

但是就算找見,他肯定也和池牧舟一樣臭屁,不會笑。

這本結婚證在提醒著她她今天真的很沖動。

但是……

並沒有後悔。

只是心跳得有些快,像是學生時代做了類似於翻墻逃課的壞事一樣的心跳加速。

手機不停地震動著。

賀明漓拿起來看,才發現是發小群在熱鬧。

溫緹又在組織聚會,順便艾特他們倆問說他們現在情況如何。

她剛在思考要怎麽交代,自己昨天才跟他在商議結婚合作,今天就把證給領了的事情。

沒想到傅清聿的動作比她快些,還很幹脆,拍了一張結婚證的照片發在了群裏。

池牧舟:【?】

景翊:【??】

淩霜:【哪偷的?】

傅清聿翻開內頁,將他們的名字和照片拍下,重新發。

淩霜:【怎麽P的?】

傅清聿:【……】

不能怪淩霜,實在是這件事看起來太不像是真的。

景翊:【不是,來真的啊?】

他轉頭就去私戳溫緹:【不是,你跟我說是大戲,但也沒說這麽大啊?】

原以為昨天的戲已經夠大了,沒想到後續還帶加註的啊?

溫緹已經驚住了,她也在戳賀明漓。

她們是不是一不小心玩大了?玩脫了?

溫緹:【賀小漓,你在哪?真的假的?你們幹了什麽?昨天到現在你們走了以後都幹了什麽!!】

她承認她昨天故意想刺激一下傅清聿,但該不會刺激過猛了吧?

結婚這麽大的事,他們只用了大半天就結束所有流程了嗎?

溫緹很慌:【他爸媽知道嗎?你爸媽知道嗎?你們????】

賀明漓望了下天。她就知道,一下子公開的話,可能會嚇到一大片的人。

溫緹等不及她回,直接一通視頻打了過來。賀明漓遲疑了下,點了接起。

而在看到她所在的背景之後,認出這是傅清聿家之後,溫緹“啊”了一聲,猛地掛了電話。

賀明漓:“……”

傅清聿給她發消息:【可以公開嗎?】

她糾結地想,你好像已經公開了,把人也嚇完了。

不過既然走到這一步,這些事情也是遲早的事。早說晚說都是說,還不如提早叫他們有個心理準備。

賀明漓:【可以吧?】

溫緹還在接著轟炸她:

【你別告訴我你已經在和傅清聿同居了嗚嗚嗚[吸氧.jpg]】

【嗚嗚嗚現在是不是你們的洞房花燭夜?太快了賀小漓,你別玩得這麽脫嗚嗚嗚[弱小可憐又無助.jpg]】

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害怕。

賀明漓指尖頓了下。

……洞房花燭夜?

好像確實是的,他們今天領證,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今晚確實是……

不過還是沒有那麽快,今天在來這裏的路上時她其實也在擔心這個問題,還好到了以後他就帶她來了這個房間,她狠狠松了一口氣。

不過,這會兒她倒是若有所思地想,他給她安排在另一個房間,是真的覺得他們進度太快了,還沒到那個程度,應該放慢步伐慢慢來……還是因為他背上有傷?不想叫她發現是一回事,也不方便。

賀明漓想不出答案。

後者……也不是不可能?

她安撫了下溫緹:【沒有啦,只是因為一點意外,我搬來了清溧灣。一人一個房間呢。】

溫緹盯著這條信息兩秒。

心裏迅速升騰起了一個想法:就算現在是一人一個房間,但是八成過不了多久這個現況就會被打破。

她咬緊了指尖,緊張地說:【賀小漓,你克制著點,別沖得太猛,待會翻車啦!!】

賀明漓安慰著她。

車頭從始至終都是由她把控著的。

比如昨天——

她眸光一閃,猜猜為什麽她相親的餐廳在隔壁?

很快,賀明漓就知道了傅清聿所說的“公開”是什麽意思。

朋友圈有個熟悉的頭像出現——

他發了一條朋友圈。

簡單的一張。

結婚證的照片。

他們的合照、名字都在其中。

說他低調,可他很高調。

說他高調,可人家只發了一張照片。

這個夜晚註定不會平靜。

賀明漓的微信迅速被轟炸開來,剛才溫緹的那幾條只像是一個開端。

她硬著頭皮承接下每一條質問。

【賀明漓,你告訴我,你跟傅清聿純潔的革命友誼關系,怎麽變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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